西京自然保護區是一片茂密的森林，入口有一道鐵絲網攔著，鐵絲網前面樹立著一個牌子：“生態保護區，嚴禁入內”。避開道路口的值班室，葉師傅帶著小葉從森林的一側輕松地翻過鐵絲網。 地勢隨著秦嶺山脈的走勢漸漸升高，久無人跡的林間小道上積滿了厚厚的落葉，野柿子樹和楊樹在山腰被粗大的松樹所代替，初夏的陽光從高高的松樹頂上漏下來，像一雙雙眼睛對著葉師傅兩個人眨了又眨，森林里面沒有風，越往里深入越感覺到陰冷，腳踏著厚厚的松針，發出嚓嚓的聲音，一只鳥在前頭發出咕咕的怪叫，道路在前面分出了岔道，一塊埋在白色和青色鳥屎里的青石奄奄一息地躺在左側的道口，脫落嚴重的石面上隱隱有“B區”兩個字的痕跡。 左側的道路有點向下走的傾勢，轉過一個山腳，眼前出現一個山凹，松樹林被一片青草截斷了，米寬的青草后又是一道鐵絲網，鐵絲網后一色的紅葉樹，熱烈的紅色的葉子在鐵絲網后一直延伸到視野的盡頭。道路前頭的鐵皮門向外敞開著，好像怪獸張開的大嘴，鳥叫聲消失了，一切聲音都消失了，只剩下壓抑的安靜。 “我覺得很餓，但是又非常害怕。”小葉瞇著眼睛看著鐵絲網前的敞開的大門，抓著葉師傅的手緊握起來，“我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害怕。我覺得，我會死在這個地方。” “這種存在也會死嗎？”葉師傅心里很疑慮，嘴上安慰小葉說：“不用怕，我們找到孫教授就回家。他的藥讓你變了，他也一定有藥把你變回來。” “不變回來也挺好。”小葉靜靜地看著葉師傅的眼睛，“你還沒有體會到那種充滿力量的滿足感。你不過是個選擇妥協和退讓的膽小鬼，難道擁有力量也值得害怕嗎？”小葉用譏誚的語氣調侃老爸。 “住口，不許這么說。”葉師傅臉都氣紅了，“你沒有權力剝奪別人的生命。那可是一家四口啊。他們是人，他們不是狗……就算對狗，你也不能那么殘忍！” “人類，不是一向標榜弱肉強食嗎？人類的歷史，不就是強者征服弱者的野蠻歷史嗎？槍炮下的印第安人，日本人刺刀下的中國農民，你怎么不去保護？……” “我不懂什么印第安人，我只知道，犯罪的必會受到懲罰。”葉師傅冷靜下來，“有力氣并不值得驕傲，有愛心才是你必須要學習的功課。天神因為慈愛而受到頌揚，人也因為愛心而得到神的庇護。五歲的時候，你抱著生病的小貓到處找醫生的事你還記得嗎？你對生命的愛，你都忘了嗎？” “也許，你是對的。”小葉出神地眺望著眼前那火紅的紅葉樹林，安靜了下來。 “那你在這里等著吧，我進去找孫教授。”葉師傅嘆了口氣，往那大門走過去。 一路上都是火紅色的落葉，除了腳步踏上去的刷刷的聲音，就是徹底的安靜，葉師傅越往前走越感覺壓抑，除了腳步聲，葉師傅開始聽到自己的喘氣的聲音，心跳的聲音，甚至自己血液在血管里流動的汩汩地聲音。 “啪”左側一聲輕響，像是直接響在葉師傅的耳朵邊上，葉師傅汗毛都豎了起來。 “誰？”急轉頭往左看，卻什么都沒有看見，只是有幾片紅葉樹的葉子靜靜地往地上飄。 葉師傅松了口氣，轉頭向前看，眼角瞥見一個白色的影子在前頭一晃。 葉師傅趕緊飛奔過去，遠遠看，前面樹上匍匐著一個人，好像是孫教授的樣子。走到跟前一看，葉師傅倒吸一口涼氣，卻那是什么孫教授？只不過是一張破敗的人皮，從背后裂開了，好像蟬的幼蟲留在樹上的殼一樣，保持著人的形狀，卻只是個殼而已，在微風中輕輕晃動。 “你來找我？”葉師傅正在人皮前震驚發呆的時候，一個聲音從背后傳來。 轉過身子，赫然是孫教授，只不過是更年輕點的“孫教授”：一頭烏黑的長發，臉上不見一絲皺紋，寶藍色的短袖T恤和運動褲，露出粗壯的上臂，光腳沒有穿鞋。那腳？卻是像牛蹄一樣分成兩瓣。葉師傅驚倒在地。 “我還是我，不過是藥物副作用讓我變成了這樣。”“孫教授”卻是一幅毫不在意的樣子。 “我猜，你是因為小葉變身來找我的吧？” 葉師傅沉默。 “這事怪我。”孫教授嘆了口氣，“我堅信我的藥是沒有問題的，我老伴也堅信我的藥沒有問題。為了向研究所討要說法，我老伴瞞著我偷偷吃我研制的藥，結果……” 孫教授停頓了一下，“為了救老伴，我只好搬到這個沒人的地方，我用盡辦法給老伴治療，卻發現除了生蒜汁，別的辦法都不行。可是生蒜汁是直接要我老伴命的東西，并不能扭轉老伴的變異。直到我最后按照第一種藥的完全相反的成分配出第二種藥，打算用它來做最后嘗試的時候，老伴卻失蹤了。我知道，她已經不能忍受對人血的渴望了，她怕自己傷害到我。她都是為了我啊。”兩行清淚無聲地流淌在孫教授臉上。 “我知道她不會走遠，她還會回來的。所以，我就先用自己來試驗我的第二種藥。結果，你也看到了……好像我更年輕了。也不知道會不會對我老伴有用。”孫教授苦笑了一下。 “不知道會不會有用？”葉師傅充滿了失望。“那我家小葉怎么辦？” “你可以用這藥試試。我現在把藥給你，你帶給小葉吧。我還要去找我的老伴，你自己看著辦吧。”孫教授很干脆地把一瓶黑色玻璃瓶包裝的藥扔給葉師傅，轉身就走。 滿是疑慮的葉師傅慢慢地踱步回到紅樹林之外，看到小葉還在那里靜靜地站著。葉師傅苦笑一聲，“我沒有發現孫教授，不過發現了一些營養品。我先吃兩顆，看看味道怎么樣吧。” 小葉疑惑地看這葉師傅擰開一個玻璃瓶，倒出幾粒碧綠色的藥丸，張嘴咽了下去。 “啊！”藥物吞下去不到幾分鐘，一聲慘烈的嚎叫從葉師傅嘴里喊出來，黑色的煙從葉師傅嘴里，鼻腔里，耳朵里，甚至是眼睛里冒出來，葉師傅痛得在地上打滾，背后有兩排黑色的尖刺刺破衣服露出來，還在慢慢地變長。 正在小葉不知所措的時候，從紅葉樹樹林深處有急促的聲音靠近過來，像是人的跑步聲，又像是一種野獸的踐踏聲。 （未完待續……） （本文為廖新痕原創，如有紙媒或其他網站刊登，須經本人同意。聯系qq：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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