楊成武：紅軍過草地的故事

月 日 清晨。我們紅 團肩負著黨中央和毛主席的期望向草地進軍了。

我們從毛兒蓋出發(fā)，沿著通往松潘的大路前進。大約走了 里，到了一個叫做七星橋的村莊。這個村子不算大，靠路的左邊有一溜矮小的藏屋，過了這排屋子，我們就轉(zhuǎn)向西北，進入一個無名的山谷——草地的邊緣了。

這個青翠的山谷里有一片密密的樹林。按照出發(fā)前發(fā)出的命令規(guī)定：每個戰(zhàn)士都必須揀些干柴枝，以作為途中燒水、烤火之用。每人還必須背上一些用木頭做的上面寫著“由此前進”的路標。此時，我們先頭團每個戰(zhàn)士身上，除了隨身攜帶的武器、背包外，還背了幾斤干糧，如今又添上一些柴禾、路標，負重增加了，行軍也更加艱難了。但是，為了戰(zhàn)勝草地上的饑餓、寒冷的威脅，為了北上抗日，有這么一種強烈的民族自尊心和愛國情緒的鼓舞，我們紅軍戰(zhàn)士，忍受住了這些困難。

我們艱難地攀山越嶺，穿過這片樹林，便踏人了茫茫的草地。

我騎在馬上，舉目遠望，草地的情景真使人怵目驚心 ! 呀，前面的草原茫茫無邊，在草地上面籠罩著陰森迷蒙的濃霧，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。草叢里河溝交錯，積水泛濫，露在外面的水呈淤黑色，散發(fā)著腐臭的氣息。這里沒有石頭，沒有樹木，更沒有人煙，有的只是一叢叢長得密密麻麻足有幾尺高的青草。在這廣闊無邊的澤國里，簡直找不到一條路，腳下是一片草莖和長年累月腐草結(jié)成的“泥潭”，踩到上面，軟綿綿的，若是用力過猛，就會越陷越深，甚至把整個身子都埋進去，再也休想從里面爬出來。

多歲的藏族通司看到我和團長拿著望遠鏡發(fā)愣他拄著拐杖便從擔架上下來。走近我們，用不太流利的漢語說：

“往北，只能走這條路 ! ”

我點點頭。可是，心里在想，路在哪里 ? 這一片茫茫澤國 !

“只能揀最密的草根，走一個跟著一個。過去，我就是這樣，幾天幾夜走出了草地 ! ”老通司吶吶地補充道。同時，他又告訴我們，草地上的水淤黑的，都是陳年腐草泡出來的，有毒，喝了就會使肚子發(fā)脹，甚至中毒而死。別說喝，就是腳劃破了，被這毒水一泡，也會紅腫潰爛。當然，通司的話極為重要，團長與我商量后，立刻作為一條紀律——不準用草地上有毒的水，命令一個個傳下去。稍作停頓，我們便按照通司的要求，一個跟著一個，小心翼翼地踏著密集的草根，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。由于天陰又有濃霧，根本分不清方向，好在我們可以靠通司和手中的指北針。

草地天氣一日多變，早晨濃霧蒙蒙，天昏地黑，中午突然一陣狂風。吹開了天上的積云，于是，天空忽然晴朗，從輕云里射下柔弱的陽光；可是，到了午后，烏云密布，氣溫驟降，不一時，狂風四起，大雨滂沱；黃昏時，由于被這一陣莫名其妙的暴雨襲擊，河水擋住了去路，我們只能在一個稍高的小坡坡上露營。

我們首先安排了通司的休息處。為了保護這位老人，用帶來的一塊油布，支上木棍，油布的四個角各扯上一根繩子，算是帳篷，讓他睡在里面。我們與戰(zhàn)士們一起，把背包當作凳子，相互背靠著背，以對方的體溫取暖，可這怎能抗凍呢 ? 得燒點火烤烤才行啊 ! 可是，我們從七星橋帶來的柴禾大都給淋濕了，好在宣傳隊有個叫鄭金煜的小鬼，雖然只有 歲，人卻很聰明，他一路上貼身藏了幾根柴禾始終沒有淋濕。.aigushi.我們就用這幾根柴禾當引火柴，好不容易地點燃了。大家烤火時，又燒了一臉盆開水，每人分著喝了一小杯。有的還就這水拌著青稞麥面吃了一點，好像這一吃就解除了饑餓與疲勞似的。不過走了 天。這也許是草地上最好的一頓飯了。

吃過飯，大家正想睡上一覺。怎知天公不作美，驟然間又下起傾盆大雨，雨中還夾雜有冰雹。油布、樹棚、油紙傘都不頂用了。天漆黑，四野茫茫，走也沒法走，我們只能硬挺挺地坐著，忍受著，雨水直往身上淋，衣服都濕透了，全身凍得直發(fā)抖，但是誰也沒有作聲，誰也沒有半點怨言。“北上抗日，走出草地”的信念鼓舞著我們，就這樣，背靠著背，半醒不睡地坐著，給雨淋著，度過了茫茫草地上的第 個長夜。

第 天，拂曉時分，我們命令吹響集合號，在號音中大家揉了揉眼睛，收拾了一下簡單的行裝，抬起又酸又重的兩腿，又繼續(xù)上路了。

現(xiàn)在我們按照通司的話說，正在向草地的中心部進發(fā)。

越往草地中心部，困難越是嚴重。

草地中心的氣候更是捉摸不定，時風時雨，忽兒漫天大雪忽兒冰雹驟降。

記得第 天下午，我們抬著通司走完了幾十里地，來到一座山背上，迎著飄雪，通司指著不遠處一塊山丘說：“那是分水嶺。”

我們又走了幾里地，爬上這個既沒有樹木，也沒有石塊的土丘，眼前閃亮著一條河流。通司一邊幫我們插著路標，一邊看著眼前的河流說：

“我們從毛兒蓋來，經(jīng)過的河，都往南流人岷江了。以后那水又流到宜賓匯合到長江了。通過前面那個小山，這河里的水就由南往北流，進入瑪曲江后，就流到黃河里去了。所以那叫分水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