把兄

他和小虎在一個院子里長大，上同一所小學、中學，一起逃課去游泳。歲的時候，他倆學著武俠小說里的樣子，結拜兄弟。小虎問他，我們現在是兄弟，你會怎么對待我?他想了想，說，如果你死了，我就替你養你爹媽和你弟弟。于是小虎和他笑著打成一團。

沒想到這句戲言成了真的。他醫學院畢業當醫生的第二年，有一天深夜，有人敲門，他打開門，門口站著小虎的弟弟小江，他渾身是傷，纏著繃帶。小江告訴他。他們全家人，包括小虎在內，在這天早晨去郊游時，發生了車禍，只有小江幸存。小江在這世上沒有親人，只好來找他。歲的小江帶著游戲機和一雙破球鞋來投奔他，他悲慟地哭著，留下小江。那一年，他歲。

他的女朋友問：“這個孩子什么時候走?”他大怒：“小江還能到哪里去?”溫室長大的女孩子，沒有被人這樣吼過，轉身離開，便沒有再回來。他沒去追她，從此下定決心，如果要結婚，就必須是個能接受小江的女子。此后年，他沒有遇到這樣的人。

他的爹媽接受了這個孩子，但是很多問題還是要他自己解決。他拼命加班，生活還是緊張。有一天，他去學校看小江踢球。這孩子穿著一雙綻了口的球鞋，已經破了很久，不敢跟他要新的。他轉身去賣血，用那錢買了雙球鞋。那年，他歲。

小江高中畢業，死也不肯考大學，怕給他增添負擔。他綁著小江，把他送進考場。那一年，他歲。

小江大學快要畢業的時候，他得到一次去美國進修的機會，但他放棄了。這一年，他歲。

電視臺和報社知道了他的事，要他上一個“人間真情”之類的節目，他拒絕了：“我把弟弟養大，很正常啊，怎么就要上電視了?”這年，他歲。

小江有了女友，帶回家給他看，哪女孩知他的經歷，卻還問他：“你這個所謂的哥哥怎么還不結婚，是不是有問題?”小江站在街上，悲哀地看看這個女孩，轉身離開，任她在背后連哭帶叫。小江從此下定決心，一定要找一個能夠接受哥哥的女子做妻子。這一年，小江歲。

小江終于遇到一個善良的女孩，是一年后。在歲那年，小江結婚。這個女孩和小江本不打算舉辦婚禮，但是他不愿意。他拿出自己十年來攢下的所有加班費、手術費，為他們操辦了婚事。婚禮上，新娘和小江鄭重地叫他“哥哥”，全場安靜了整整一分鐘。那天晚上，他被鬧新房的人灌醉了．新人讓他睡在新房里。恍惚中，他覺得自己真是老了。這一年，他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