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該怎樣對你說

孟楠中等個兒，眼睛亮而靈動，白皙的臉上總含著甜靜的微笑。孟楠家境不是很好，在我印象里，她沒有穿過象樣的新衣，總是那幾件洗的褪色且別人穿過的舊裝，但無論怎樣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，都顯的得體大方，久了，倒覺得孟楠的裝束就應(yīng)該是那樣子，自然本色之美，其實，青春的美麗無需多余妝點，其美，走過來的人才體驗更深刻。 孟楠還另有別名，男生私底下叫她白鴿，顯然，異性心里的白鴿另有含義，毋庸置疑，她是男生關(guān)注的對象。在高中的三年里，盡管多次調(diào)換座位，我和孟楠始終前后坐在一起，這純屬巧合。那時男女生界線分明，異性間很少有非班級事情的個人交流，課間，都是男生一堆，女生一堆，涇渭分明，正因如此，男女生背后的眼睛才異常銳利和敏感。 孟楠上課時，習(xí)慣不時地甩動她的長辮，象是下意識地提醒自己，回收課間歡悅的心緒。下課時，她安靜地站起身離開座位，先是緩行，然后緊步，近門時早是飛快地奔出教室，即刻，樓外揚起她咯咯地笑聲。孟楠如果上課沒有甩動辮子，一定有不開心的事，極時，她伏在桌上象孩子一般哭的傷心。哭過了，她會猛抬頭來，對圍一旁連哄帶鬧的女生笑喊：去！ 孟楠有副動聽的嗓音，老師總喜歡讓她誦讀一些美文，記得她讀過一篇《荔枝蜜》的散文，很是動聽。我下來曾幾次品味，都不再有入畫之感，想來，是孟楠為那散文潤色生情。她如果做播音，我想會很出色。我和孟楠的故事，應(yīng)該緣于一次針對孟楠的惡作劇。 一次課間后，同學(xué)們伴著上課的鈴聲紛紛回到教室，孟楠走進(jìn)教室，引來一陣不名的竊竊笑聲，孟楠全然不知地背后貼有一張紙條，她走到座位之前，已經(jīng)查覺出來，她很鎮(zhèn)定地坐下，她背對著我，明確無誤地對我說：“Z, 我背上有什么？”“紙條”我很小聲告訴她。“寫什么？”“以為你是誰？” 孟楠接下來的舉動，讓我和全班同學(xué)都為之跌鏡。她在老師進(jìn)門之前，突然從坐位上站起來，背對我，提高聲音說：“Z，能幫我取下紙條嘛？”教室里頓時鴉雀無聲，都被她不同尋常的舉動所驚呆，全班人的目光齊刷刷投射在我身上。 我很清楚，我即將從一個女生身上摘下的不僅僅是一張普通的紙條，堪比一顆重磅炸彈。幾秒鐘的沉寂之后，我鎮(zhèn)定地做了我應(yīng)該做的事，并將紙條交給她，孟楠很真誠地說，謝謝。過后，我很是欣慰，欣慰我和孟楠這般勇氣，欣慰孟楠這般信任，并不愿意承認(rèn)地利的原因。在后來的故事里，也證明了我否定地利并非無道理。很怪，總以為此事會被炒的滿校風(fēng)雨，卻相反，好象根本沒有發(fā)生過此事。 與孟楠近距離一次不尋常的對話是在畢業(yè)前夕，我為校團(tuán)委寫最后一次黑版報。盡管校團(tuán)委為爭取我入團(tuán)磨破了嘴皮，但我始終沒有向這個組織遞交申請書，不過，我還是為團(tuán)組織做了三年的宣傳工作。孟楠是校團(tuán)委組織委員，或許因為團(tuán)委書記對我計窮，有意將發(fā)展我入團(tuán)的任務(wù)交給了孟楠。記得那天，我高高地站在架在桌上的凳子上寫大字，孟楠從校團(tuán)委開會出來，把給我打下手的低年級學(xué)生都打發(fā)走，她靜默地拿著粉筆勾花邊。我也預(yù)感到孟楠一定有話對我說。她問：“你還不寫申請書？”“抽時間。”“騙誰？說了三年了。”“老是忘。”“我替你寫好了，你只要落個名，我給你交上去。”“我想想。”“會掉腦袋嘛？”“讓我再想想。”“你這人真是的，別人都巴不得，就你拉都拉不動。”“……”“反正申請塞你書包里了，自己看著辦吧。”沉默半刻，孟楠對我說：“家里不想讓我高考。讓上班。要是你呢？”“我，說不準(zhǔn)，不過你學(xué)習(xí)好，比我們有希望考上。”“就我爸?jǐn)r著，不過他信老師的話。”“去找老師說。”“我爸回家沒準(zhǔn)點，我怎么約老師？”“多約幾次，老師會愿意幫助你。”“不了。”“……”“你幫我就行。”“怎么幫？”我詫異。“我替老師寫好了一封給家長的信。”“假的？”“我知道說什么話對爸管用。”“能行嘛？”“這不求你幫我，你的字寫的好，象老師的字。”“讓我抄紙上。”“很簡單。”“我―――”“也要想想嘛？”“那好吧。”“我一起放你書包里了，快抄了給我。”斜陽西下，五月輕風(fēng)，在碩大的墻壁下，兩人一高一低背對球場。這是我三年里與一個女生最隱蔽的一次對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