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刻 愛從指縫溜走

喬是這個陌生的城市里我唯一認識的人，從我下車到這個城市，雨就下個不停。我有點茫然地站在雨里，不知所措。我從包里拿出手機，翻著號碼，當我翻到喬的電話的時候，突然想到自己來這兒不是為了投奔他而來，純粹是想自己在有限的時間里一個人過過日子。可是眼前的大雨讓我懷疑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確。喬似乎并不驚訝我的聲音，他只是反復強調你先去避避雨，我馬上就來。我一向就是個臨陣退縮的人，我看著喬從雨中走過來就開始后悔。 喬開車的樣子很迷人，我看著他纖長的手指隨意地放在方向盤上，嘴角輕輕上揚的笑意。“喬，我今天發現原來你長得很好看的。”我的手做的是欣賞雕塑時的動作，用手勾勒著他臉部的輪廓。喬笑了，他轉過來看看我頭發滴著水的狼狽樣子，說：“你一直忙著和我較量，當然看不清我的臉。”我瞪了他一眼，喬是我曾經的同事，我們一直競爭著，直到他離開。 紅燈了，喬轉過來很認真地看我，說：“我怎么沒發現，其實你長得并不好看。”我尷尬地笑了起來。一直點頭，喬嘴角的笑意更重了。我還是微笑著，任自己被雨打濕的臉被他慢慢捧起。我一向不排斥別人輕輕撫摩我的臉，總覺得這個身體中惟獨這張臉是不會讓人想起欲望的。他的紙巾味道很淡，很好聞。我深深地吸了一下，這個滑稽的動作讓喬驚了一下。他有點尷尬地把手從我臉上縮回來。綠燈了，他重新開車。 雨水沖刷著玻璃窗，窗外的城市燈火迷離，車里我和喬似乎為了刻意打破沉默不住地攀談著，從同事說到工作，從工作說到人生。反正能說的我們都聊。我自嘲地想也許和他共事一年都沒現在說得話多。喬說快的人了，被人催著結婚。我說女人超過就會被人猜測為什么沒有男朋友。然后我和喬都笑了，在他的住處，他用白色的毛巾為我擦著頭發，從他的眼里看到了愛憐。我突然覺得那眼神這么熟悉，原來在我好強和他一直爭吵的時候，他的眼神也曾是這樣的。 “我住酒店吧。”“你該把那錢節省下來買衣服。”我轉過頭來笑著問：“方便嗎？”喬說，“對色狼來說不方便。” 我留下了，為他曾經愛憐的眼神。女人決定一些事情的時候理由其實非常荒誕，為了某種眼神，為了某個溫暖的動作，為了一句舒服的話。我不得不承認喬是個非常懂得生活的人，他精心地為我安排著，似乎迫切地想在這個二十四小時里讓我體驗到這個城市所有的樂事，還有他所有的柔情。這個大城市的廣場上，我和喬任風舞起我們的衣腳。我只是個小女孩，任他溺愛著我從不染色的頭發。他迷戀著我孩子氣的喜怒哀樂。那一刻，我享受著幸福的錯覺。 喬怎么是這樣一個溫柔的人呢？我托著下巴，看他細心地為我挑著菜里的辣椒。看我這樣認真地看他，他微笑著的臉竟有點紅了。我們用眼光鎖住了對方，那一刻的凝視是那么的真誠。愛情，也許就在那一刻實實在在地在我們之間。我想，我們都在這個鋼筋水泥的城市里渴望著一個笑容，期待著一陣春風。然后在眼神交錯的剎那，發覺目光熾熱閃爍。而我不知道狂亂是否能如我們所掌握。 我把目光轉向了窗外，我有點懊惱，我和喬都是俗人，連這樣一場欲望都舍不得回避。喬那么小心的抱著我，在我耳邊廝磨，“每當你以前對我兇的時候，我就想這樣抱著你。”我埋在他有著淡淡陽光味道的肩膀里，閉著眼睛，不知道該怎么回應這句話。喬又捧著我的臉，熱切地說：“愛你，為我留下。”我激動地看著他，看著他眼底沉淪的癡迷，也看到茫然的自己。但我也看到喬眼里幾絲退縮，那猶豫挫敗了我，我黯然了。他也恢復略顯深沉的神情。 我看著喬整齊的房間，知道這不是一個男人的手所能創造的。她呢？喬驚訝于我的細心，他遲疑了一下，沒有回答。我嘆了一口氣。就算沒有她，我們面臨的現實問題仍然錯綜復雜。他不會放棄他苦心打拼的事業，追隨我而來。我是個連頭發都不敢染的人，改變對我來說非常困難。而就算我們在一起了，激情過后的柴米油鹽對于一個沒有感情基礎的情侶來說是什么呢？更重要的是我們都自私。 喬，我想這是我一生難忘的美麗回憶，別讓這份美好流于俗套。 可你早就該拒絕我，不該放任我對你的熱情。 可我們都誤解了快樂的意義，我們快樂的是現在不是永遠，我們都沒有信心面對愛情所來帶的沉重。我太明白最初的那種吸引力了。 喬再也沒有留我，他親吻我，用我們彼此的心跳證明我們曾經愛過，愛著是在那一刻，在我們四目相對的沉淪里。然后，這一刻，在我們分開的時一刻，在我們對彼此坦然微笑的那一刻，我分明看到了愛從指縫溜走，也聽到自己心疼痛的感覺。別問我為什么相愛的人不能在一起，那是因為我們都不夠勇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