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雙手的姿態

眼下的銀行、電信、保險、房地產等競爭激烈的行業，經常會向客戶贈送一些廣告小禮品。常見的，如筆、名片夾、日歷卡等。我所見的最好的小禮品，是這么一個東西—— 很簡單，就是一雙手，細細長長的兩條手臂，圓圓胖胖的兩只手。妙就妙在那手是軟材料做的，可以隨人的意志變換動作。這樣一來，它就成了一種姿態了，一種隨你塑的姿態；它就成了一個人了，一個你想讓它怎么面對你它就會怎么面對你的人。 大辦公室里的一位長者最先定下了它的姿態：他叫它做出一種小心翼翼地承接的姿態，讓它時時刻刻捧著他的老花眼鏡，以備他隨時取用。這樣辦公室里的年輕人就不會再像以前那樣，總是看見他滿世界地找他的老花眼鏡了。 一位個子瘦小、以怕老婆著名的男士，將那兩條手臂彎曲、上舉，做成了投降的姿態，之后，洋洋得意。 最棒的小伙子讓它做出一副隨時準備重拳出擊的姿態，他渴望強有力的對手。 剛畢業的女大學生將手臂高高地優雅地揚起，她在期盼誰的召喚？美夢，愛情，未來？總之她的期盼該是美好的。 比較有意思的是一位中年男士，起先他做了一個作揖的姿態，那是他還沒升遷、還坐在群眾中間的時候。后來他通過競聘當了部門主管，坐單間去了。下屬走進他辦公室，發現原來作揖的姿態變成了單手直指的姿態，那手臂伸得筆直，一個指頭不偏不倚地正對著自己的鼻尖。他一定是想時時提醒督促自己吧。他的業績果然不錯。 有位年輕女子坐火車來看我。她被檢查出為艾滋病毒攜帶者，此前我與她只是通過書信及電子郵件交往。她來也匆匆，去也匆匆，我來不及選購一件禮物贈送她，只好在辦公室東看西找。筆、書簽、小掛件、明信片，她都不喜歡。忽然我看見了辦公桌上正做著某種姿態的那雙手，我拿起來，將兩條手臂彎曲為一個擁抱的姿態。 她立即喜歡上了它，她那么渴望世界給她一個擁抱的姿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