憤怒的白鴿

初夏里的一天午后，一輛藍(lán)色的大客車在國道上中速行駛，它的車身已蒙滿塵土。

車廂里，經(jīng)受了長途勞頓的乘客們大多已呈昏昏欲睡狀，而車后座的那位手抱白鴿的少年卻毫無倦意。他十三四歲，胖胖的蘋果臉，漆黑的短發(fā)，格外惹人喜愛。他是去南方看望在那里打工的大姐的。那只一路隨行的白鴿，長著紅寶石般晶瑩的眼睛，十分溫馴地依偎在少年懷里，發(fā)出一串串“咕咕”聲。少年百般呵護(hù)，一會兒給它喂食喂水，一會兒和它聊一些外人未必能領(lǐng)悟的悄悄話。

客車一陣顛簸，駛上一條鄉(xiāng)路，路兩旁隱約可見蔥綠的樹木，遠(yuǎn)處是廣袤的田野。

車猛地剎住，上來一個(gè)壯壯實(shí)實(shí)的青年漢子。青年漢子尋到空位后，就大大咧咧地坐下，抽煙、喝酒、吃燒雞，時(shí)不時(shí)大聲地吆喝著什么，使眾人莫名其妙。

坐在中段左側(cè)座位上的那位女郎顯得神清氣爽，她裸露著白皙修長的雙腿，不時(shí)拿著小圓鏡照臉，涂了口紅又描眉。她斜依著車窗，那本來就很豐滿的胸脯由于窗沿的擠壓而越發(fā)碩大，似乎要頂出薄薄的衣衫似的。

青年漢子在享受完口福后，踱到女郎身邊，涎著臉說：“小姐好漂亮喲。”女郎厲聲斥之：“規(guī)矩點(diǎn)!”青年漢子一手抓著后座金屬扶手，一手在半空做了個(gè)“斬劈”動作：“什么?小看老子?老子今天就是要了你了。”他餓狼似地抱住女郎，在她臉上亂吻狂啃起來。女郎掙扎著說：“不，不，不要這樣!”

駕駛員從車頭擲過來一句話：“小伙子，冷靜點(diǎn)，這是什么地方?光天化日……”

那個(gè)青年漢子兇相畢露，拔出靴子里的匕首舉過頭頂：“老子今天缺錢用，大家規(guī)矩點(diǎn)，快把鈔票拿出來！”

乘客們嚇呆了，有人顫巍巍地摸出鈔票。一位干部模樣的中年男子遲疑了一下，隨即被歹徒揍了一拳，他只好默默地交出身上的錢夾。

青年漢子狂喊：“要命的快掏錢，不要命的隨你們的便!”

車廂里的氣氛異常嚴(yán)峻，雙方僵持著，車速似乎減慢了。歹徒一轉(zhuǎn)身，上前揪住那位少年的頭，晃著匕首說：“小阿弟，快把錢拿出來!”

少年的手不知怎么一撥動，那只白鴿就朝歹徒的臉上狠狠啄了一口。歹徒抓起那只白鴿，匕首一揮，白鴿的頭就離開了身子，殷紅的血濺在歹徒的臉上，他嚎叫著：“誰不老實(shí)，這只鴿子就是他的下場!”

離歹徒很近的幾位乘客就作出反應(yīng)，默默摘下手上的戒指，有的則把鈔票捏在手里。

突然，從少年腳下又飛出一只白鴿，朝歹徒的眼睛狠啄了一口。“哎喲!”歹徒兩手捧臉，匕首哐當(dāng)落地。原來那座位下有一只鴿籠，這只白鴿是從籠子里飛出來的。

怒不可遏的少年大喝一聲：“壞蛋!”沖上前抱住歹徒的腿，那歹徒打了個(gè)趔趄，隨即倒地。與此同時(shí)，女郎也厲聲奮起，用小拎包狠砸歹徒的腦袋，那位干部模樣的男子也一反起初的懦弱，跳出來撲向歹徒。

大客車在前方站的警署門前停了下來。此刻，少年捧起掉了頭顱的白鴿，傷心得嗚嗚大哭起來。幸存的那只英勇的白鴿停棲在少年的肩頭，咕咕咕地叫得極凄厲。

天近黃昏，映在車窗上映著火紅似血的殘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