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
歲那年，我高考落榜決定去深圳打工，可母親死活不讓我去，非讓我再去復(fù)讀一年。母親在我耳邊絮絮叨叨個不停，我沒好氣地沖了她一句：“我考大學(xué)，誰供我讀？誰來管這個家？”
母親被我沖得呆立在一邊，嘴唇直哆嗦。其實(shí)她苦心我知道，可是她并不知道我的用心。為了能不考上大學(xué)，我故意考砸的。因?yàn)槲抑兰依镌贈]有這個經(jīng)濟(jì)能力供我上大學(xué)了。
父親在我歲那年因病去世，從此整個家一下子癱了下來。為了支撐這個家，母親在家門前支起一個水果攤。大概是因?yàn)榧议T前有一條馬路經(jīng)過的緣故，水果攤的生意還不錯，只是母親身體差，每天起早貪黑的進(jìn)水果她干不了。隔壁的趙叔叔便主動承擔(dān)下這個任務(wù)。
趙叔也是賣水果的，他家和我家同住一樓，又門挨門，所以水果攤也緊挨在一起。從父親得了不治之癥開始，趙叔就沒少幫過咱們家。他自己孤身一人，就把我們當(dāng)親人一般。一開始，我挺感激他的，直到有一次我在醫(yī)院偷聽了他和母親的談話。
那一次，趙叔像往常一樣拎著幾樣水果來醫(yī)院，沒坐幾分鐘，他便要走。我看見他對母親使了一個眼色，便留意起來。母親送他出門，我站在病房門后，偷偷推開一道縫，聽著他們的談話。
趙叔從袋子里去除一疊錢遞給母親：“秀玲妹子，拿著吧。大劉兄弟醫(yī)院賬上的錢不夠了吧？剛才在住院部我問過護(hù)士了。”
母親推辭著：“這怎么行。趙哥，你幫我們家夠多的了，我們都還不清了。你掙幾個錢也不容易，我真的不能收下了。”
聽到這里我眼里一陣濕潤，有一種想撲入找叔懷里大哭一場的沖動?？墒勤w叔接下來的一句話讓我對他的感覺立刻改觀，趙叔說：“秀玲啊，咱們又不是外人，都多少年了，你還跟我見外呢？”
我的心一沉。趙叔和母親從小就是鄰居，兩個人是青梅竹馬，要不是外公看上父親，非要他入贅到家里做了上門女婿，恐怕這世上也就沒有我了。這些，都是病床上的父親告訴我的。那一刻，我突然對趙叔幫助我家的動機(jī)產(chǎn)生懷疑。歲的青春期正是人生最叛逆的時候，不成熟的思想讓我從此開始盯牢母親和趙叔的交往，像防賊一樣防著他們。
二
父親去世后，趙叔來往我家更勤了。我冷眼看著他為母親和我做的一切，只是在我眼里他的語言和行動都失去了往日的高尚，變成了另有企圖的虛情假意。我知道母親并不愛父親，只是因?yàn)榱?xí)慣了服從外公的安排嫁給父親。他們的婚姻生活談不上幸福，只是一潭死水，絲毫沒有微瀾的激情?，F(xiàn)在，外公不在了，父親也去世了，橫在母親和趙叔中間的一切障礙都消失了，他們還不會舊情復(fù)燃么？我在心底暗暗下定決心，一定要制止這種“地下情”的復(fù)燃。那時候，在我幼稚的心理激蕩著恨意。
果然，父親去世一年后，母親旁敲側(cè)擊地說出她想和趙叔一起湊幫搭份過日子，我立刻翻了臉。我指著墻上父親的遺像責(zé)問母親：“你是不是早就有了這個打算，早就盼著這一天？你對得起父親嗎？”.aigushi.
母親被我的話傷得不輕，她咬著嘴唇淚水無聲地滑落面頰。趙叔聽到我的責(zé)罵過來勸架，我氣勢洶洶地指著他的鼻子罵道：“你少來我家裝好人，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用心，你給我出去！”趙叔氣得捋袖子想上來教訓(xùn)我，被母親一把拉住拽了出去。從此，趙叔再沒有在我家出現(xiàn)過，母親也沒有再和他公開來往。那時，我心里油然升起一種自豪感，把自己的行為想象成保衛(wèi)了家庭的榮譽(yù)。這種奇異而幼稚的感情讓我和母親之間也劃出了一條看不見的鴻溝。
現(xiàn)在我不愿意上大學(xué)，除了經(jīng)濟(jì)原因外，其實(shí)這也算是一個因素吧。我幻想著自己出去打工掙錢，把母親從家鄉(xiāng)帶走，這樣趙叔再也無計可施了。
三
母親堅持要我讀書，她不想我以后因?yàn)闆]有學(xué)歷、文憑耽誤一輩子。她和我講了幾天幾夜也沒有做通我的思想工作，最后竟然把趙叔拉來勸我。
趙叔狠狠地抽著劣質(zhì)香煙，憋了許久才從嘴里吐出幾句話：“小子啊，你是我看著長大的。你心里想些什么我都一清二楚。你上不上大學(xué)是你的事，我犯不上插進(jìn)來管你。我是為了不讓你媽傷心，她可是為了你好，為你的將來前途著想！”
“你還是把心里話說出來了，你不就是想我媽嗎？我告訴你，有我在你門都沒有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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