風雨牽掛

“愛人出嫁了，新郎不是我。”用這句話來形容風二十多年前的心情，在恰當不過了。 那時，風家住在縣城的一條偏僻的小巷里。巷口與大街的轉(zhuǎn)彎處有一家議價糧油商店，這便是雨的家。巷子盡頭是大河。在那個精神生活及其貧乏的歲月里，此處就是孩子們的天然的活動場。春天折柳笛、掏鳥蛋；夏天捉迷藏、游泳；秋天抓蛤蟆、摸魚；冬天滑冰車、打冰尜。還有一些不分時令的小游戲，也輪流在這里上演。風和雨也游戲在其中。 他們從小住在一條小街上，一起游戲，一起上小學(xué)，一起讀初中，一起念高中。不知是從小玩野了，還是這條街上的人們大多沒什么文化的原因，這條街上的孩子沒有幾個能考上大學(xué)的。對付個高中畢業(yè)就在家里待業(yè)。傍晚閑暇時都好到河邊看孩子們戲耍，此時，他們再也不是游戲的主角了，只能從孩子們歡樂的笑臉上找回一些美好的回憶。 風每次來都到一棵大柳樹下轉(zhuǎn)轉(zhuǎn)，雨也是。因為這里是玩過家家時他們共同的家。先是偶然，接下來是必然，好像心有靈犀似的，總是不約而同的到這里。他們有的是話題聊，孩提時的天真無邪；同學(xué)間的無憂無慮；待業(yè)后的苦惱惆悵……在這里時間過的特別快，心情也像被放飛的鴿子一樣自由自在。 一天，柳樹下沉默了。風的一個遠房表親從南方來，要把風帶走，到他那里去，說是在南面根本沒有這么大的孩子還在家里吃閑飯，怎么也的謀一條生路。親戚和他的朋友和伙開了家建筑公司，此行的目的就是想回來在親屬堆里找一個能幫自己管事的人，風又是高中畢業(yè)，閑著沒事做，是最合適的人選。兒子能有個出路，心病沒了，風的父母特別高興，風也膩煩了這種看不到明天的生活，很想出去闖一闖，也特別愿意。風把這個決定告訴了雨，往日溫馨的氣氛頓時被雨的無言給掃的蕩然無存了，兩個人誰也不說話，似乎能聽到對方的心跳聲，好像都想說點什么，可是誰什么都沒，最后，還是默默地離開了。 第二天，風跟著親戚一步三回頭的帶著遺憾離開了小城。兩年后，風帶著努力拼搏的收獲------一張夜大文憑和一張在當時來說也算是數(shù)目不小的存折，還有內(nèi)心深處萌生已久的秘密，興沖沖的回來了。 到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問雨的情況，母親告訴風，雨由他那個‘勢利眼’的媽媽做主，嫁給了本地糧老大的少爺。風被這個消息給擊蒙了，轉(zhuǎn)而一下子明白了，為什么自己給雨寫了那么多的信都沒有回音。 當晚黃昏時分，風帶著體內(nèi)燃燒著的酒精，默默地來到了河邊的柳樹下，失神的靜坐在大樹裸露的根上，兩只手臂支著雙膝，雙手嚴嚴的扣在兩邊臉上，牙齒用力的咬著下唇，雙眼緊緊地閉著，喉結(jié)急促的上下蠕動著，雙肩也隨之有節(jié)奏的扭動著。這一切都被不遠處的雨看在眼里，她只能遠遠地望著痛苦的風流淚。和當年風離開時的心情是一樣的，只不過那時是站在自家糧店的窗子里頭，隔著玻璃默默地望著風在親友們的簇擁下，從自家的門前經(jīng)過，少女的羞澀使她無法走出家門，卻不能不去理會，只好偷偷地用含淚的目光為他送行。 從第一次匆匆的回家，又悄悄地離開之后，風再也沒有踏上這個小城的土地。時光已經(jīng)流逝了二十多年，風娶了親戚朋友的女兒，又有了個聰明可愛的兒子，兒子已經(jīng)考上大學(xué)了，父母姊妹也都來南方發(fā)展了，而且，風經(jīng)過二十多年的打拼，也有了一家屬于自己的規(guī)模不小的建筑公司。可以說是家庭與事業(yè)雙豐收。不知為什么，思維就像是走火入魔一樣，總是鬼使神差地把風的思緒帶到那個地方，也許這就叫魂牽夢繞吧，風每當想到這的時候就無可奈何的苦笑笑，然后再莫名其妙的搖搖頭。 與此同時，遠在北方的雨這二十多年，生活也發(fā)生了很大的變化，自從風走后，雨除了一有時間就到河邊的柳樹下發(fā)會兒呆以外，再就是天天期盼著騎綠色自行車的人能在自家的屋前停下來，捎來風的只句片言，常常的由滿懷希望變成無限失望，慢慢地沉淀成了心底無法形容的痛，沒法向別人說，只好自己躲在角落里偷偷地用淚水療傷。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，是天經(jīng)地義的事。不用說雨那清秀的長相，光就cm的大個，就夠招風的了，因此，家里有相當男孩的父母都眼巴巴的瞅，著覺得條件不錯的干脆就托介紹人。在眾人當中，媽媽做主選擇了糧老大的公子哥，既可以罩著自家糧店，又能給雨安排工作，家庭條件又好。這是多少人可望不可即的。 雨結(jié)婚后確實過了幾年風光日子，有了個坐辦公室的工作，又生了一對龍鳳胎。可能是因為家庭環(huán)境不同，或者是孩子大了，家里的瑣事多了的緣故，夫妻間的口舌之爭漸漸地多了，丈夫的壞習(xí)慣也逐漸的浮出水面，最讓雨接受不了的是她發(fā)現(xiàn)丈夫竟然和他的同事有曖昧關(guān)系，她想到了離婚，可一想到那雙兒女，又忍了。 既然為孩子著想，家丑就不能外揚，雨倔強的承擔著，從而變的寡言少語了，除了上班，業(yè)余時間就陪著孩子們，孩子寫作業(yè)，她就在一邊讀書看報，有時也帶著孩子們到河邊溜達一會兒，到柳樹下坐坐，深呼吸幾口這里的新鮮空氣，心里什么都不再去想，也覺得輕松許多。 人生真是變化莫測，偏偏又趕上糧食體制改革，夫妻二人的鐵飯碗都砸了，平時排場慣了的公子哥，失去了往日的風光，整日的發(fā)脾氣，雨一狠心把兩個孩子送回了娘家，自己到省城的廚師培訓(xùn)班學(xué)習(xí)去了。回來后自己開了一家小吃部，生意蠻紅火的，丈夫看到雨的小店經(jīng)營的不錯，脾氣也好了許多，畢竟學(xué)過管理，時常也幫著雨做做策劃，經(jīng)過幾年的悉心經(jīng)營，小吃部改頭換面變成了大酒店，雨也成了當?shù)赜忻脑倬蜆I(yè)典范。 隨著時代的發(fā)展，小城的精神文明建設(shè)搞得非常出色，這里曾經(jīng)出過一位烈士，為了緬懷他，要為他建紀念館，地點就選在了河邊，紀念館的周圍沿著河修建了一個很大的休閑廣場，以烈士的名字命的名，從環(huán)境的角度考慮，河邊的那些大樹都保留下來了，而且樹下又添置了供人休息的石凳。 小城的變化很大，雨的也生活發(fā)生了很大的變化，可是一有閑空就到河邊柳樹下坐坐的習(xí)慣卻多年沒變。 一天，風的公司里來了一位遠方的朋友，他就是風上高中時的班長，現(xiàn)在是家鄉(xiāng)小城的書記，到南方考察工作，特意來看看二十多年沒見面的老同學(xué)。也想讓這位在建筑業(yè)干了多年的內(nèi)行人參與家鄉(xiāng)的小城鎮(zhèn)建設(shè)。 聽了老班長對家鄉(xiāng)形勢的介紹，風說不清那根神經(jīng)被刺激了，二十多年了，這種歸心似箭的感覺又一次占據(jù)了他的心。 雨在酒店出來已經(jīng)很晚了，因為是政府當天包桌，接待的的是一位重量級的的客戶，所以她一直在店里坐陣。當她開車路過廣場時，習(xí)慣性的向那顆柳樹的方向瞥了一眼，發(fā)現(xiàn)那棵柳樹下坐著一個人，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，雖然那個身影比二十多年前發(fā)福了，可她能肯定，那就是風，雨慢慢地停了車，向二十多年前一樣，遠遠地默默地望著那個身影，可是心情卻淡定多了。過了一會，悄悄地啟動了引擎……